“喝啊!”
独属于少年的清脆的声音从一口四合小院中传出。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身影握着一柄木剑,赤果上身,站在院子中央练着一套凌厉的剑法。此时他正是一剑重重斜劈,掠出一道清风,挥起地上的尘土飘至空中随着他的身法一同起舞。
“呼!”
挥出最后一式,少年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似乎是对自己刚才的剑法十分满意,他随意地拂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得意洋洋地插着腰。
“不愧是我。”
少年如此说道。
“平安,粥已经煮好了,先进来吃饭吧。”
一道中年人淳厚的嗓音从侧屋传出,少年扭头应了一声,随手将木剑插在地上,在水缸简单洗过手后,便大步走向屋内。
少年名为楚平安,与其父吴拓林一同生活在襄国禾沙郡陶乐县双木村。
“那套剑法练得如何?”
轻轻吹去粥上飘散的热气,吴拓林缓缓问道。
“不说是登峰造极,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
看着眼前无比自信的楚平安,吴拓林虽略有些担心他心性过于浮躁,但更多是对他展现如此高武学天赋的欣慰。楚平安如今才刚刚年满十五岁,自他十二岁正式习武开始,也才堪堪三载而已。
习武三年,依然停留在锻体期,似乎听上去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但正常来说,一个人习武锻体最佳时期应当是八岁到十二岁,此时的孩童身体已经初步发育,却没有完全定形,正是为习武打基础的黄金时期。
而楚平安步入十二岁后才开始习武,完全错过了锻体最好的时间段。固然,这与吴拓林起初想让楚平安习文有关,但这似乎完全没有影响楚平安那惊人的天赋的展现,仅仅三年楚平安便已尽习吴拓林所学十数套剑法。
“嗯,那就好。”
吴拓林没有继续说什么,就着酸辣的自家腌菜喝下一口热粥,便重重咳嗽起来。
“爹。”
放下手中的碗,楚平安担心地问道。
“无碍,旧疾而已。”
吴拓林继续小口喝着热粥,强压着肺部的不适,继续说道:
“老莫应该也快到了吧,定好了今天就带你去落剑城。”
话音刚落,只听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披着麻衣的油腻大叔推门而入。那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锅中翻腾着热气的白粥和桌子上没有一点油荤的腌菜,撇了撇嘴。没打一声招呼便径直走到吴拓林身后自顾自地取下墙上挂着的熏肉,又从柜子里取出蘸酱一把放在桌子上。这人拔出腰上挂着的匕首切下几片熏肉正要蘸酱,便看见楚平安渴望的眼神,笑着如同主人般大方地将熏肉和蘸酱推向楚平安。
“唉。”
看着莫戎和楚平安大快朵颐地吃着熏肉蘸着酱,吴拓林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将筷子转向切好的熏肉片,接着蘸上酱汁……
九州大陆,地域辽阔,国家林立。而这近百国家之中,只有七个国家能够统御各自属国,以帝国自居。尚武开放的大唐帝国、举国皆卿相,遍地戴花郎的昆月帝国,历史悠久,自谓正宗的太古帝国、占据中州七成疆域的盛阳帝国、妖族统治的万兽帝国、盛产铁矿、常出异人的天瞾帝国以及雄踞大陆西面的大秦帝国。而由七大帝国牵手成立管理九州各国的组织便是九州盟。
林子大了,自然是什么鸟都有。魔法、修仙以及最为广泛的武修。武修分为六境:锻体境、蕴气境、通武境、明武境、玄武境、武仙境。除锻体境和武仙境外,其余四境皆分品阶,以九品一为尊。寻常武修基本停留在蕴气境而无法再进一步。而至通武境者近乎可以称霸一国江湖,明武境者帝国中也是凤毛麟角,玄武境者更是九州闻名,武仙境则只有在传说中才能略有所听闻。
襄国,位于九州之东的傲州,是大唐帝国众多属国之一,东面越国,北接吴国,南邻曦国,国内多平原,有大道直通中州,是傲州诸国经商它州常经之地。
自九州盟成立,国家之间的纷争已少有兵戎相见,自此也是太平了数百年,傲州诸国更是在大唐的金戈铁骑之下稳守规矩不敢放肆。王室皇族也更倾向于治天下,而非打天下的人才。
吴拓林本就于襄国禾沙郡的丰禾书院为楚平安报了名,希望其能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当个一官半职,说不定也能名留青史。哪想到这小子读了半载便私逃回家,说不想读书,想习武。
这弄得吴拓林是又气又忧,忧的是从禾沙郡到村子里少说也有上千里路,这孩子也不知怎得自己走回来的,不知道中途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气的是这丰禾书院在襄国也是有名的书院,十二岁毕业后成绩优异者可送读至国都平邕的蓝玉书院,这便无异于半只脚踩在了官位上,蓝玉书院又素来与大唐的蓬莱书院常有交往,指不定还能穿上大唐的官衣,然后考取状元,迎娶公主,权宰朝野,青史留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更主要的是这丰禾学院向来只收八岁以下的童生,楚平安入读时已经十岁,这便是吴拓林举着山无虎的名号各路托关系,砸了半辈子积蓄砸出来的。这钱,自然不是楚平安退学就能一同退的。
楚平安回家表明心愿后吴拓林自然是各种不准。把他再送回书院吧,又担心他自己再跑回来;跟他拗着吧,他就整天去县里的酒馆跟各路所谓游侠武夫夸天学武。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莫戎的添火。
莫戎本是一方游侠,在落魄之时被吴拓林所救,便留在双木村向吴拓林学习猎术成为一个猎户,二人经常一同出猎,关系自然也是非同寻常。而楚平安的数套剑法也是由他传授,楚平安便因此经常黏着他,两家的关系便是亲上加亲。但吴拓林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莫千刃就变得如今日这样经常来他家挑三拣四地吃白吃白喝。
你为啥子非要学武,吴拓林在一次晚饭时问道。
“我要悬剑泰山上。”
“说人话。”
“我要以武证道,行侠江湖,义救帝王,迎娶公主,名载史册,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
吴拓林满头黑线。
“那读书不也可以吗,你看看前几天村里来的那个说书的不就是说的什么儒士义救郡主的故事吗?”
“害,说书的那些能有几个是真的。”
你说的那些就不是听说书的讲的吗!
吴拓林很想把这句话吼出来,但是为了维持为父的颜面忍住了。
“说实话。”
这一次吴拓林说的很认真。
“我想为我爹娘报仇,我也想知道我生父母是谁,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健在,我还想问他们为什么弃我于不顾。”
楚平安回答的也很认真。吴拓林并不是楚平安的亲生父母,甚至不是第一任养父。楚平安上一对养父母在他七岁时因为夜里村中遇游匪劫村,告诉了他真实身世,他是七年前养母在林子里采蘑菇时捡到的,当时还有一只大虎在旁守着,见着有人来便走了。唯一能证实他身份的是一直挂在他脖子上正面刻着一个楚字背面雕着一个女子背影的玉佩。他们想或许这玉便是他父母所留,便以楚为这孩子冠姓,名平安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楚平安也曾好奇为何父母都不姓楚而自己姓楚,也好奇这玉的来历,这玉不是寻常玉,更不是襄国产的蓝玉,但品质绝不差于蓝玉,握于手掌便是一片清凉,沁人心神,绝非寻常人家所能佩戴之物。养父母本也是想等平安年长后再告知他身世,但这匪徒甚是凶狠,怕是自己难逃一劫,指望着平安能从那狗洞逃出,再续平安……
这事吴拓林也是知道的,他在那晚接回楚平安后,第二日便听闻官兵放榜传闻,邻县的一个村子被游匪劫屠,全村被焚,无一人幸免。抱平安回家那晚,吴拓林一直等着的老虎也突然现身,从草丛里一扑而出,不过只看了吴拓林一眼便转身离去,吴拓林原本也想着这是老天保佑,早点带着孩子回去医治,又看怀里的楚平安身受刮伤,跑了一宿累得也是不轻,一摸脑门还发热,这药费,之后家里也要多一张嘴吃饭,上学堂,买衣服都得要钱……想着想着,眼神就飘向了背对自己的大虎……
“读好书,当上官,找人、报仇不是更简单吗?”
“但我有一种感觉,当了官我就什么都解决不了。”
行吧,理由很充分。但这显然不能完全说服吴拓林。离书院卒业还有两年,这两年楚平安要一直跟着自己出猎,如果坚持了两年还不改变心意,自己就教楚平安武术。
楚平安的毅力确实出乎吴拓林所料,两年来未曾喊过一声苦和累,他是直接骂出来的。骂完后该干嘛还是会干嘛。这两年当然不仅仅是磨练,也是吴拓林为楚平安习武打的基础。习武本就是从小开始,许多武学世家都是三岁开始固本培元,五岁就开始疏通经络,八岁时开始锻体自然是水到渠成,进步神速。而楚平安已经十岁,这个年龄许多天之骄子已经于丹田之中练出内力,步入蕴气境。楚平安却是连基础都未曾打过,甚至因为七岁时的遭遇,楚平安大病一场,之后的两年都一直在调养,吴拓林一直担心会给楚平安落下什么病根子。
但还好,吴拓林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楚平安惊人的天赋在这两年便已初步展现,半年便掌握张弓搭箭,能百步穿杨。跟自己闯荡山林大半年,体力也是增长迅速,走上大半天只需要稍息片刻。吴拓林时常想象,这样的天赋若是生在世家大族,哪怕只是八岁时就锻体习武,恐怕就是一个不弱于十年前名震九州的人剑般的奇才出世。
不过好在现在还不算晚,如今的楚平安已经锻体大成,实际上半年前甚至一年前就可以聚出内力,步入蕴气境,但是吴拓林并没有让他踏出那一步。因为一般的武学宗门不招收那些已经习练过功法的杂门弟子,偏爱那些锻体境的雏儿。如果让楚平安走出那一步,恐怕他这一辈子都不能真正进入武修大门,白白埋没大好天赋。
虽说如今楚平安已经十五,但一般宗门限制的年龄都是十六以下,刚刚好卡线。今日,吴拓林便是托莫戎带吴拓林去落剑郡,让他参加落剑门的入门测试。这样一来,楚平安必然能在未来的江湖大展宏图,掀起洪波,万众敬仰,义救名门于危难,迎娶宗门明珠,坊间流传其神话,走上人生巅峰。
正想到未来孙子应该叫什么时,吴拓林突然发觉手中筷子一空,抬目一看,盘子里的肉已经空了。
……
白泽说:
泰山位于现大唐帝国东岳郡,高有数千丈,被认为最接近神明的地方,传说是上古时期冥神东岳大帝的寝宫。泰山自半山腰处设有禁制,有异兽出没,常人难以登顶。九州史记载五千年前,即九州元年,始皇帝曾于泰山封禅,突遇乌云遮日,天降异象,遂拔佩剑,悬剑于其上,乌云散,是以神许之位,天子自称。一千多年前,九州历四千一百一十年,大唐剑客当世剑仙李白醉酒上泰山,悬剑其上,引发天地异象,金云翻涌,赤日当空,乃以悟天剑之道。二则虽为传说,亦是口口相传。于是悬剑泰山上成为九州剑修共同追逐的最高成就之一。
丈:可以类比为两米五。十尺一丈,十寸一尺。里等同千米。斤等同公斤,十两一斤。顷等同平方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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